惟世之佼佼者兮,姿容出乎造化。悦苍生之眉目兮,而无矫饬谄媚之诈。伊彼菊君子兮,花序见于无射。其茎叶未艾兮,挺葳蕤在三夏。是故花放之势,季节一霸,湮人以海,千秋大迓。
尔其蕃息之初,晔晔山野。依之于膏壤,沐之于清泻。汲天地之灵气,受日月之光舍。于是茁壮根系,曼衍身枝。顶穹苍而直上,迎金飙而纷披。蓓蕾出而翘之以首,馥郁萌而沁之于皮。于是授衣之秋,素女之月,摇风扶疏,寂寂苞揭。莘莘然次第而繁会,葱葱然掩映而迸发。花气喷薄,若水滃渤。于是瓣张圆团,蕊伸丝带,着诸般之彩而眩为烟霞,居百步之外而疑成雯霭。朵之杲杲,叶之旆旆,曳曳陾陾,端的开泰。于是吐尽咇茀,一派天国。招蜂蛾,贪食色;生灵悦,神仙极。郁郁甘菊,焉是苦薏?烦挐肯殖,菸邑犹饰。
尔其百卉凋瘁,独芳始荣。纷葩繁夥,望之倾城。则乃玉人顾盼,颇怀恋情。由是掇奇棵异株而厝亭台廊阁,栽高瓯圆盆而展黄白紫赪。乾坤朗朗,祥和盈盈。由是西子王嫱,貂婵杨妃,妍姿妩态,耽湎芳菲。秋气高而飂戾吹,爽籁嘹而逸兴飞。嬉戏花畔,流连落晖。若乃曼舞轻歌,加之宾礼,则有纤纤之手,袅袅之体,擢玉英之粲粲,颂达人之济济。匙瓣入茗,初凤沉底,朱唇品香,滋味迢递。或乃杯觥交错,醪醴有敬,馐肴分列,樽榼羹盛,则为陈酿枝叶,夹黍添性,金背掺食,点缀相映。故而菊之奇者,秋商之食也;服此食者,人之福祉也;而福之何者?长生而仙之人也。
若夫孤操自洁,冷颜傲霜,遂引清高之人垂青,致恬逸之人还乡。羽客隐者,老翁贤郎,偏于一隅,申申攘攘。卸彭泽令而不为米折腰,写归去辞而只为菊举觞。采嫣黄于东篱,披晚红于西阳。陶公之事,几多疏狂。若非飒飒秋风,宁萎不落,触发同怜,激起一搏。乃有不第之儒赋诗,不平之士疾恶,敢做青帝,差遣芽萼,报与桃花共开,付与燕子相约。满城金甲,寄予花魄,书生悖逆,孰对孰错?至于花绝一时,独占秋色,四奥之内推其上品,九野之中崇其艳值。花兮淠淠,人兮唧唧,赏遍童叟,讴尽贤德。
夫何窈窕穷秋,馝馞高节,寒摧容而其色愈炽,霜袭身而其势犹烈。花之绽者,会此不折。秋高气爽,看花人悦。是以老者渴寿,祈躯若铁,临西风而倍增激扬,顾夕阳而不欲惜别。“寿客”何也?花之雅名。耄耋吉物,重阳瑞英。老以节庆,节以花明。于是九九之数,叠成大亨。至如九花,仍是祥声。
(韵依《平水韵》)
注释:
(1)矫饬:故意做作,掩饰真相。 (2)花序:花季。序:季节。 (3)无射:农历九月之别称。 (4)葳蕤(weirui):生长旺盛的样子。 (5)蕃息:繁殖生长。 (6)晔(ye)晔:美丽茂盛的样子。 (7)曼衍:连绵不断。 (8)授衣、素女:即授衣月和素女月,农历九月之别称。 (9)扶疏:枝叶繁茂分披的样子。 (10)莘(shen)莘:众多的样子。 (11)繁会:繁多,相互交织在一起。 (12)喷薄:强烈地散发,迸发。 (13)滃(weng)渤:腾涌的样子。 (14)杲(gao)杲:明亮的样子。 (15)旆(pei)旆:生长旺盛的样子。 (16)曳曳:连绵不断的样子。 (17)陾(reng)陾:众多的样子。 (18)端的:的确,确实。 (19)咇茀(bibo):香气很盛。 (20)烦挐(ru):纷乱。 (21)菸(yan)邑:枯萎的样子。 (22)繁夥(huo):众多。 (23)厝(cuo):安置,放置。 (24)耽湎(mian):沉湎,多指乐酒无厌。 (25)飂戾(liaoli):风声。 (26)爽籁:秋天大自然发出的各种声响。 (27)粲(can)粲:鲜明的样子。 (28)达人:通达事理之人。 (29)初凤、金背:皆为菊花之品种。 (30)醪醴(liaoli):药酒,此处指菊花酒,每秋菊开之时,撷菊之枝叶掺黍米等酿就,次年即可品尝。 (31)榼(ke):古代一种盒类的容器。 (32)孤操:孤高的操守。 (33)恬逸:清静安逸。 (34)申申:安详舒适的样子。 (35)攘攘:多,盛。 (36)悖逆:叛逆。 (37)淠(pei)淠:摇动的样子。 (38)穷秋:农历九月之别称。 (39)馝馞(bibo):香气很浓。 (40)九花:菊花之别称。菊开于九月,故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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